2013年10月17日 星期四

【高雄拍】還原記憶深處的風景

  文/MAROMI
《夏日紀事》(Summer Trifles, 2013)

《夏日紀事》的年輕導演黃丹琪,就如同她的故事一般清新自然。在訪談中她笑著說,若以後不拍電影能有個牧場也不錯!《夏日》的主角便成長於一個類似牧場的環境,故事由導演親自編劇,一開始並沒有設定確切的場景,但在丹琪的想像中,它是發生在一處有山坡地的場域,那個地方帶有某種戲劇性的味道,感覺類似是枝裕和導演所擅長營造的「日常」,亦或是宮崎駿《來自紅花坂》裡的山坡路徑,導演腦海裡的美麗小鎮還不到鄉下,而是介於城鄉之間的郊區,那種邊緣地帶常有一種奇幻的曖昧感。然而,台灣地理環境不似日本有那麼多丘陵緩坡,而後來他們的製作團隊終於在高雄鼓山、橋頭、左營等地找到較為適切的場景。

與兩位少年主角的結識,源起於去年黃丹琪所拍的短片。演員即潘親御與畢曉海,他們大約介於國、高中生的年紀,兩人私底下的互動很有趣,也因此導演才想寫一個關於他們情感關係的劇本(但不是同志片)。故事開始於一場預料之外的死亡,兩個國中男孩,在他們畢業典禮的下午約好要出去玩,但一場大雨卻讓他們錯過碰面時機。曉海到公園時發現小潘還沒有出現,等了一陣子才見到小潘狼狽走來,他在路上發生了意外……於是小潘將曉海帶到一片草地,那裡躺著一隻死狗,是住在附近婆婆養的寵物。由於小潘在前往公園的路上,揮傘嚇唬那隻狂吠的動物,狗追人的途中不幸被車撞倒。他心裡有愧疚,覺得應該跟老婆婆道歉……故事並沒有十分緊湊的劇情,也沒有明確的結局交代,導演在談劇本發想時分享一段她做過的夢:「夢見自己要回深山去尋找狸貓大嬸,在夢裡的她,隱約記得小時候曾弄壞狸貓大嬸的東西,事隔多年再度走進罕無人跡的森林,她滿懷著歉意」。夢的氣氛相當迷人,黃丹琪另外提到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,發生在某一次她剛結束屏東的拍片,車子駛於返家的路途,她看見一塊牌子上標著路名為「繁榮」,然車子開進去卻是好長一段荒涼蕭條的道路。作品便從這股失落、悵然的情緒中衍生而成。

欲說抱歉的少年小潘,與同伴到了老人的木屋前,卻怎麼叫門都沒有人回應,少年放膽走進屋內,卻漸漸鬆懈原先的緊張,自得其樂地玩了起來。然而直到他們走到走廊盡頭,見老婆婆倒臥在桌上,兩人愣住了,驚嚇之餘逃跑的小潘、曉海不知所措,只能毫無目的地四處遊蕩。結尾盡是青澀的情懷,加上一種不大舒坦的憂鬱,帶點少年、少女般的多愁善感、過往的虧欠、鄉愁式的回憶,丹琪導演的夢境似乎悄悄地與《夏日紀事》產生了連結。

在拍片的過程中出現許多自然即興的演出,小朋友的確能帶給人驚喜。導演表示,以往沒有特別喜歡拍攝非成人的故事,因為小孩、動物都帶有一些麻煩、難以掌控的因素,但自從接觸過拍攝孩子、青少年的題材,黃丹琪確實看到不少出乎意料的演出。「小孩子的渾然天成有時候能比成年人帶給你更多驚喜,只要選對角色,小朋友就會化身為故事中的真實人物」,導演說道。

導演提到角色的訓練也是一段有趣的經歷,由於小潘、曉海被設定為從小到大都很熟識的同學,他們同時也是玩伴,所以劇組需要讓他們培養感情。特別找了表演指導黃采儀為他們特訓,她建議導演交付兩個任務給演員,讓他們共同完成。給他們的第一個任務是,請他們送包裹給一個人,後來他們發現裡頭的褲子破了,即為他們必須解決的問題。結果小演員意想天開,想用藍色原子筆塗滿褲子破洞,另外還想了更多奇奇怪怪的方法……最後他們乖乖買了針線,坐在店門口縫起褲子;另一個任務跟「狗」有關,因為劇情中出現一隻死狗,而曉海本身很怕狗,因此導演要潘親御、畢曉海牽那隻狗走一段路,中途要餵牠並清理排泄物。演員出任務時只有副導演跟隨,他一路做記錄,發現小孩子真會做許多無厘頭的事,「比方說他們縫補褲子那天,任務尚未進行,潘親御就先帶畢曉海去超商試喝關東煮的湯。而到第二次的遛狗任務,潘親御又再次跑去喝關東煮的湯,完全讓人猜不透其行動邏輯」,黃丹琪笑著說,這樣的相處或許有助於加深他們的感情,培養默契與這部短片有直接的關聯,因為片中他們得一起面對難題,我們可以從共同處理事情的態度來看他們的關係。

潘親御的年紀稍長一些,主要是他在主導事情,而畢曉海較會注意細節。但畢竟小潘和曉海都到了尷尬的年紀,他們已經不像在《冏男孩》或《第四張畫》時那麼年幼了,處在國中這個「轉大人」階段的男孩,會開始感覺脫衣服有點尷尬,也很介意自己的髮型好不好看,他們已會意識到「演戲」與現實的轉換。從一開始寫劇本,導演就是從這兩個「人」作為故事的出發點,雖然中途一度閃過換角的念頭,曾考慮重新訓練素人演員,但黃丹琪終究還是認定這是「小潘」和「曉海」的故事,他們就是真正的主角,無人可以取代。

《夏日》進行到尾聲,兩位主角各自回家吃飯,晚間突然響起了救護車的警笛,不安的小孩們心裡察覺該是老婆婆被發現了。隔天一早小潘慌忙跑去找曉海,一起把狗的屍體埋葬,並在那裡種下一些花。接下來,影片時空迅速飛躍,夏天轉眼間過完了。有一天,當小潘經過那片草地時停住了腳步,草地中出現了一簇茂密的花叢,那邊正是埋狗之處。此時曉海也從對向走過來,影像便凝止於兩人對看的那一刻。黃丹琪說,「有些事情在發生的當下你並不會意識到,然而一段時間過去,會發現那些你自以為不重要的『小事』一直埋藏在你的心中」。創作與作者經歷的關係就此張顯,正如導演所言,小時候的記憶雖然模糊不清,但卻總在不知不覺中影響了個人的生命。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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