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2年11月17日 星期六

【2012 南方影展】恐懼動畫的變形


文 / MAROMI

動畫的特殊性,在於其使鏡頭畫面無限變形的可能,透過動畫處理的幻象,作者的概念彷彿能夠輕易脫離現實世界的框架,卻又不妨礙其指涉真實人性與實際生活的樣貌。因此,動畫可說是描繪超現實幻夢或是鄉野傳奇的最佳利器,跳脫一般敘事範疇,藉由平面圖像、沙畫或立體偶人形的表現,搭配寫實或寫意的口白音效,即可另闢各式詭譎奇異的敘述途徑。每一位動畫工作者的基本功力就是操控訊息,而這次南方影展入選的五部作品透過不同的動畫形式、藉由精確的場景布置、導演靈活地牽引和操縱,將引領你走入精心打造的「人間」意念之中。

甫拿下台北電影節最佳動畫,以及高雄電影節奇幻短片首獎的《禮物》,描述一段鄉間旅館令人毛骨悚然的求愛記,導演謝文明將一個帶有聊齋氛圍的民間故事,注入老台語片的優雅語調,營造出某種既熟悉又異樣的感受。鉛筆的筆觸描繪出一個濱海小鎮,老式旅館「孔雀大旅社」一字一塊招牌,導演選用的字體令人眼熟(舊式商行使用的手寫字體),而那些招牌要亮不亮、閃爍不定則更增添陰森氣氛,該情境也反應旅店老闆女兒「孔雀」不安定的病態。然而最有趣,或說最觸目驚心的呈現則是色彩的運用,原本全面以黑白手繪的人物、背景,卻僅在詭異女子「孔雀」塗上唇膏與弄傷眼睛時顯現出搶眼的紅色,紅唇與一隻受傷的紅眼成為全片的刺點,代表慾望與瞋恨的鮮紅最後吞噬掉整片大海,也將故事帶向高潮。

梁育碩《鄉蟲》
同樣也在色彩與上有亮眼表現的,是由法蘭茲‧卡夫卡小說衍生而成的《鄉蟲》,導演以梁育碩以水墨線條塑造一則台灣民間的《變形記》。表現總是不如妹妹的長男,在一個挑燈夜戰的晚上踩死從杯中爬出的小蟲,黑白水墨畫中赫然滲出蟲子的青綠色汁液。隔日,男子變成一隻大蟲,受到全家人的鄙視,最後他被父親打死時也同樣滲出綠色的汁。《鄉蟲》沒有對白,僅穿插一些效果音,例如父親毒打兒子發出的棍棒咻咻聲、母親求神拜佛時傳來唱頌南無觀世音的音樂,當然也少不了受傷孩子的哭泣聲,但唯一能明顯聽見話語的時刻,只有回到男主角的童年,回憶親友嘲諷自己的聲音是用閩南語清晰地敘說。片中除了象徵死亡的綠,導演也使用了紅:祭拜神明的紅色神壇、妹妹考取大學時燃放紅色鞭炮、她坐在大紅桌前接受鄉親祝賀。綠與紅,成為全片最鮮明的對照,也是人世悲哀的警訊。

康惠娟《蝸牛》
另外還有跳脫2D平面的動畫,包括康惠娟的偶動畫《蝸牛》,以及黃健傑的CG動畫《整點十二間》,雖然他們都刻意突顯了作品的立體感,然兩者之間的風格迥異。《蝸牛》較具手工刻劃的樸拙作風,劇情是以一個地方兇殺案為起點,事發地點其實隱約點出了導演的創作環境,南部純樸的小鎮,路邊總會出現許多蝸牛......但撇開現實面不談,該動畫的聲音處理十分類似《鄉蟲》的設計,出場人物皆處於無語狀態,但卻會在特定時刻讓人清楚聽見有如場景音的「話語」。《鄉蟲》中出現的言語是鄉民對主角的輕蔑訕笑;《蝸失》則是運用新聞女主播在播報案情的話語作為旁白。沒有五官的人偶,以一種特定的姿態與節奏行走、做菜、用餐、性交、殺人,相較於硬梆梆的木偶,富含黏液的蝸牛是唯一柔軟的存在,然而牠最後卻從小女孩心愛的寵物淪為盤中飧,血淋淋地暗示人類的創傷與兇殘。
 
黃健傑《整點十二間》
《整點十二間》則聚焦於動畫技巧與概念上的表現,作者以3D建模的方式構築起有趣的空間與立體的咕咕鐘,本片因牽涉到複雜耗時的技術,短短五分鐘影片卻需要更多人力的合作。片子裡的時鐘裂口出現奇怪的電視雜訊,玻璃窗重覆著破碎又復原的動作,發條鳥撥動指針使時間迅速往返,最後卻因鳥爪被時鐘卡住而出現死神的異象(死神卻是平面插畫),接著發條鳥又以另一種形態的3D偶形零件現身,脫身後的它滾落至轉動的電影底片上,再返回原來的空間,時間有如迴圈般回返至片頭,作者以出色的概念圖像重新包裝傳達給觀眾,同時也呈現其多層次的動畫技巧。

最後的沙動畫《飛》是由郭佳蓉導演創作,憂鬱的情緒隨著流動的沙畫與沉重的音樂起伏。故事開始是由一隻手臂上裂開的黑洞進入,我們看到幸福家庭的粉碎,母親變成粉末被風吹散,剛好符合沙子的特性。作者利用細沙容易解散與重組的形態,流暢地變換影像蒙太奇,欲突破童年陰霾的意念到片尾變成蝴蝶破繭而出,簡單生動的設計即說明全劇的訊息。這五部動畫皆如同形式高超的魔幻裝置,促使觀影者碰觸到一層又一層幻想性的皮肉,動畫短片的魅力,除了在於炫目的實驗性質,還包括作者對於民間生活的觀察與描繪,作品也因此有了真實人間的溫度。
郭佳蓉《飛》






這些作品於11/30~12/12在台南市吳園藝文中心(原公會堂)放映,更多訊息請上【南方影展】痞客邦網站Facebook粉絲團查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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